Essays

懷念衣董事長 / by 陳明賢

台大財金教授,立青之友會會長

衣伯伯走了,聽到了惡耗時,我頓時不知所措。我急電立青文教基金會趙寄蓉秘書長,知道衣伯伯臨終前,刻意保持低調,不希望叨擾太多人。當時的我,心裡的思緒和我案前教授升等資料一樣紊亂。本想在升等教授確定後,親自告訴您這個好消息的。我總以為會有機會再見到衣伯伯,誰知道我已經來不及問他當年獨自駕機橫越大洋時,心裡想些甚麼事?在成都炮火聲中離開故國,是否害怕?

今天到靈堂前致意時,我跟淑凡說,衣伯伯活得精采,走得灑脫,應該不虛此生。的確,衣伯伯的精采一生是令人羨慕的。他有機會報效國家,創立華航,經營亞化,成立立青文教基金會,贊助學術,並竭盡所能改善兩岸的學術及民間交流。他熱愛國家,熱愛家庭,他熱愛上帝,並且讓有幸跟他相處過的人,都過的更好。這是一個上帝恩賜不凡的一生,也是每一個人在年輕時想像自己未來時,所希望在未來人生留下的痕跡。

仔細一算,認識衣伯伯至今剛滿二十年。二十年前,因為立青的獎學金,讓我可以順利申請學校,赴美就讀博士。回到台大任教後,收到衣伯伯的邀請,擔任立青獎學金的頒獎人,並且成立立青之友會,我跟衣伯伯的接觸也因此密切了許多。每一次接觸到衣伯伯,總覺得他對我有一種特別期待。他不會當我是一個涉世不深的年輕人,他的每一句話常充滿了智慧契機。他的握手,總讓我覺得有一股堅毅的力量和溫暖的關懷。之後,我有許多機會閱讀到衣伯伯從抗戰到政府遷台過程中那種類似電影情節的經歷,以及近年來他致力文教事務,以及兩岸交流的努力,讓我更加欽佩這位睿智又慈祥的長者。仗著第一屆獎學金得獎人的"資深地位",我總是賴皮的稱呼董事長衣伯伯,希望把他與我的關係拉的更近些,讓我可以更近距離的觀賞這位中國近代史上難得一見的英雄。

不錯,我把這位親切的長者當作心目中的英雄。他是一個將軍,他在抗戰及政府遷台後的國共對抗中,扮演了一個立場艱難,任務困難,但又盡心負責的好將軍。真正的英雄,可以在不同的戰場,建立戰功。退伍之後,他用空軍弟兄生命血汗辛苦換來的珍貴資源,創建華航。等到華航茁壯起飛後,他跟他的夥伴,將辛苦耕耘多年的成果,創立黃航基金會,獻給國家;不帶走一片雲彩。其後,衣伯伯成功的將亞化從一家以生產農藥為主的公司,轉型為世界上數一數二的的黏性膠帶生產者。身為一位管理學者,我非常欽佩衣伯伯能夠重用學養俱佳的專業經理人,從亞化一批批年輕的經理人成長茁壯,並分枝擴充到各個不同關係企業;我才意會到一個最高境界的將領,會刻意培養一群可以繼承衣缽,並將戰果發揚光大的虎將。這種成功不必在我的精神,讓我不禁想起麥帥最著名的格言:「老兵不死,他們只是凋零」

他不只是一位將軍,他更是一位儒者。多年以來,我常常對他博學多聞,以及流利的外語,欽佩不已。我有幸可以親自參與及目睹他近年來致力於贊助教育與學術,與兩岸交流方面的努力。立青文教基金會首創台灣風氣,提供博碩士論文獎學金,贊助台灣高等教育。在民國七十三年,提供五萬元的碩士論文獎金,不論是金額或是名額,都是當時台灣難得一見的。衣伯伯認為教育是一個改造的過程。知識啟發學生,拓展學生的視野,讓學生更有智慧,更具有勇氣及熱誠,去面對明天的世界。提供獎學金贊助高等教育,可以消除社會因為經濟因素所造成的不平等,而讓社會變得更具有公平正義。而貧困出身的我,得以順利完成學業,服務社會,正驗證了衣伯伯當初教育理想。

在兩岸交流方面,我還記得在我出國前,衣伯伯邀我共進午餐,他前瞻的對我說,兩岸勢必在未來必須做某種程度的接觸;經過分離這麼多年,彼此之間會有很大的不了解。因此他希望在他有生之年,促進兩岸的交流與了解,減輕兩岸在交流時,因為分隔所造成的摩擦。近二十年來,他以立青文教基金會的名義,促進兩岸學術交流,提供對岸大學,中學,以及小學的各式各樣獎學金,以及捐贈圖書館等義舉,讓立青之友的版圖,遍佈海峽兩岸。綜觀今天兩岸議題的詭譎多變,兩岸關係的經營不易,更顯示衣伯伯當初的高瞻遠矚。

若有機會,我知道您會跟我說,當您一個人駕機飛越大洋時,是您跟上帝最接近的時候。而且你不會害怕,因為有祂的支持,在砲火聲中,您依然鎮定如山。對於一位基督徒而言,最光榮的是用心打贏每一場戰,並將榮耀歸於上帝。今天上帝將衣伯伯喚到祂跟前,只是希望多勞的衣伯伯,能在祂懷裡休息,慰勞他多年來為人世服務的辛苦。安息吧,衣伯伯!我會永遠懷念您那帶著山東腔調,和那總是開朗的笑聲。

看不見,您依然存在 / by 馬西屏

走過風起雲湧的戎馬生涯,走過雲淡風輕的布衣歲月,幾番風雨、幾番晴,幾番回顧、幾番前瞻,如今,心己冰清。

衣復恩董事長離開了我們,今天大家齊聚在這裡追思,深濃的懷念像是一枚沈重的錨,將董事長的形象,永遠淀泊在每個親友的心中。

綜觀董事長的一生,少年時意興風發、青年時勇猛善戰、壯年時叱吒風雲、中年時布衣從商、老年時樂於公益,大風大浪的幾番起伏,曲曲折折的柳暗花明,從風起雲湧到雲淡風輕,幾番風雨幾番晴,如今,心已冰清。

衣董事長曾說生命像是一場棋局,在棋盡推枰而起之際,回顧他九十載的人生棋局,佈局磅礡、中盤智慧、收官細膩,留下好一盤大氣磅礡的棋局啊!

衣董事長1916年出生於山東濟南,「衣」是個很罕見姓氏,這個姓可能是為皇族成衣而賜,父親諱振青,號興林,母親孫立青氏,衣董事長事母至孝,嘗謂此生最大的福份,就是有一位好母親。

從小,衣董事長個性就豪放不羈,因此對廣闊無垠的藍天,有種莫名的嚮往。年幼時期讀「莊子.消遙遊篇」,唸到「鵬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徙於南冥也,水擊三千里,博扶搖而上者九萬里。」每每讀到「博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就令他心動神搖。

1925年前後,當時他才八、九歲。有一天,看見天空中有架飛機,從上空呼嘯而過,就從那天後,他開始幻想做個飛行員,「絕雲氣,負青天,御風而行」的豪氣,不時在胸臆間湧動,「扶搖而上九萬里」,不是莊子的寓言,而是他的夢,他的未來。大姐復薌在學校黑板上寫「飛行家衣復恩」給大家看,這句話,成了他生命的預言,預告了「乘雲氣,御飛龍,遊乎四海」的飛行生涯。

1933年夏天,年輕的衣復恩決心報考空軍官校,父親送他到火車站,說了兩句話:「兒子,我將你的身體交給國家,將你的靈魂交給上帝,你要勇敢。」這兩句話影響了衣董事長的一生。

他在杭州梅東高橋,隨航校第五期入伍;畢業之後,官居准尉,奉派至新成立之空軍第9隊,駐莧橋接收諾司路普單引擎雙座轟炸機,從此展開他獻身軍旅,壯志凌雲的半生,在烽火大地上親身經歷了閩變、兩廣事變、西安事變、抗日戰爭、國共內戰等,並完成接收大達機、派美受訓接收C─47,單機九十九小時飛越大西洋等歷史性任務;隨後因表現優異,接掌空運隊、開闢大西北航線、出任蔣委員長的座機駕駛等重要職務。

1948年大陸撤守,他率空軍十大隊移駐台灣嘉義;然後在周至柔將軍的指示下,自1952年5月至1955年11月,在華府當了三年半的駐美空軍武官,這段日子對他的一生有很大影響,不但增廣了見聞,也對美國獲得較深的瞭解。

衣董事長的空軍生涯可以分為三個階段,一是飛行員時期,二是接掌空運隊和擔任總統座機長十年,三是主持特種作戰部隊時期。而主持特種作戰部隊時期,主要是卅三中隊、卅四中隊與卅五中隊。

1952年6月,「西方公司」奉命成立,也就是所謂的卅四中隊,由當時國家安全局大陸工作處作協調與派遣,直接受命於蔣夫人宋美齡女士,衣董事長由美回國即加入西方公司,直到1965年離開督導卅四中隊的任務,而這個沒人知道卻光榮存在的單位,於1974年4月正式奉命撤銷編號。

然後政府於1959年成立「三八三一」部隊,也就是卅三中隊,該部隊前期任務主要為深入大陸負責空投任務及支援印尼西伯里斯島上反共游擊隊空投工作,後期任務為運補武器彈藥及軍需品及人員至泰緬寮三角地區。

至於卅五中隊(黑貓中隊)是中國空軍最神秘出色的一支特種部隊,他們神鬼莫測,前仆後繼,冒死穿透鐵幕,在中國大陸打開天窗,他們成果豐碩,冒險犯難,他們是真正的英雄。

衣董事長生平喜讀文天祥的正氣歌,每讀到「清操厲冰雪,鬼神泣壯烈,慷慨吞胡羯,是氣所磅礡,凜烈萬古存,當其貫日月,死生安足論。」就想到這三個特種部隊的兄弟們。

衣董事長前半生給了國家,後半生脫下戎裝做商人,而「亞洲化學」正是他人生最後三十幾年的心血。衣董事長在1970年接掌亞洲化學,當時員工只有十七人,正逢台灣經濟起飛的良機,使亞化得獲逐步茁壯,名列全台一百五十名前的企業。多年來他對這一切的一切,滿心感謝神的恩賜,和所有同仁的努力。

在亞化時期,衣董事長成立了電子事業部,跨足高科技產業、設立汽電共生廠、創辦亞泰金屬公司、成立國貿公司、並且西進大陸投資設廠,讓亞化多元多角度的發展精進。

衣董事長在亞化成功有三項原因:
他重視人才,認為人是公司最大的資產。
他重視知識,鼓勵員工讀書進修。
他重視愛的管理,對屬下多鼓勵、多支持、少責備、少干擾。要「動之以情、曉之以義、統之以法、報之以利」。

他不懂商務,卻做了三十多年成功的商人,因為他有堅忍的毅力、加倍的努力、追求利他的成就感。

所以「白血症」,如此冰冷的醫學名詞,怎麼能夠將衣董事長的病歷描述得清楚明白?醫生冰泠的聽筒,怎能聽得清楚衣董事長生命的故事?沒有人能替他寫病歷,他的心為了負荷數千員工的生計而絞痛、他的肺為了吞吐四十五億的能量而受創。

在衣董事長的生涯中,除了亞化外,另一個與他關係最密切的公司就是華航,他是華航的領航者;他種樹,華航才有今天的枝繁葉盛,他孕育,華航才能呱呱落地一飛沖天,連華航這個名字都是他取的。他的血液中都有飛機的機油流動,他仰天一吟,吐出個以客為尊的飛行王國。

衣家有一副傳家的門聯:「念祖父勤勞締造,願子孫光大門楣」。作為衣家子孫,衣董事長時時追念祖上及父母的辛勤創業,所以他並不在乎自家的門楣如何光大,祇希望子孫必須竭其心力,做一個有益於社會、有利於人群、有貢獻於國家的人。正如聖經提摩太後書第二章15節所教訓的:「你當竭力在神面前,得蒙喜悅,作無愧的工人」。

要做到一個「無愧的工人」,則必須隨時隨地做一個感恩和肯給(施予)的人,使別人得益,這是衣董事長從神那裡明白得來的,所謂「施比受更為有福」,應該時時以愛心關懷別人,處處用全心照顧別人。因此在母親過世以後,他將對母親的深情轉化為人間大愛於1983年7月成立了「立青文教基金會」,來紀念母親的愛心關懷和施恩忘我的精神。

2004年立青文教基金會出版了創立廿週年紀念特刊,每一頁都翻動著關懷與愛,每個字都紀錄著慈悲與智慧,那是人心中最聖潔的感情,立青的關懷與愛,不只是憐憫與施與,而是一種深人靈魂的同情、一種感同身受的愛。衣董事長雖然離開了,但是他的關懷與愛,將由立青基金會永遠的延續下去,繼續發光發熱,以具體的行動溫暖一些社會上有需要的人。

衣董事長有今天,背後的動力來自一個溫馨美滿的家庭。與夫人蕭瑛華女士愛在烽火漫延時,這樣的患難最見真情,牽手走過六十五年的深情歲月,去年衣媽媽生病,衣董事長憂心守候,醉過方知酒濃、病過才知情深,縱髮巳蒼蒼,仍然守候著當初令人悸動的容顏,有情人纏綿病榻,愛也在纏綿。1941年生獨子治凡,波士頓大學國際政治與經濟碩士,育有一子二女家庭美滿。長女穎凡哥倫比亞大學教育碩士,1986年過世,留有一女Nikki。次女艾凡哥倫比亞大學碩士,從事繪畫與藝術領域工作,並深情撫養姐姐的女兒,她的英文名字是由蔣夫人所取。么女淑凡華盛頓大學藝術碩士,育有三女,一家都喜愛藝術。對衣家子女而言,父親像是大樹,可以依靠,可以遮蔭,兩個女兒與父親極為親密,艾凡常與父親談心,淑凡1983年自美返國,與父親為鄰,全家人的心總是緊密靠在一起,因此當父親生命的風華幻滅後,子女只有無處申訴的懷思與傷慟,卻沒有百身莫贖的惆悵與愧悔。

今天衣董事長的親朋好友齊聚一堂,驚聚散、惜飄零、冷淚無著處、轉身便成雨。王羲之曾書條幅:「痛貫心肝、痛當奈何。」用萬鈞筆力書寫無可奈何的痛,那種完全的無能為力,就是此刻。但是至愛無悔、至情無怨、至痛無淚,我們曾經擁有他的愛,剎那就是永恆,就夠了。

今天,衣董事長離開了我們,但是他下台的姿態優雅,揮手的身影動人,他九十年的人生,灑脫、幽默、勘破、逍遙。如今安息主懷,他回到了另一個家,享受另一種自由,並在那裡等候我們。生命就像是四時,必須合其序,沒有不凋的春花,也沒有不停的風雪,有上台的時候,自然要有落幕的準備。所以今天雖然我們仍有淚,因為我們想他,但是卻並不悔恨,因為我們仍保有他的愛,以及滿滿的回憶;而且我們清楚的知道,他只是回到另一個他想要去的地方。

人之風動一時,在品行,不在地位;衣董事長一生的評價全在此了,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九十載看遍政治變遷起伏,他要求自己的脊樑永遠保持挺直。

最後以一段余光中的詩做為結尾:

死亡,
其實不是一切,
因為最重要的不是、
交什麼給墳墓,
而是,
交什麼給歷史。

衣董事長九十載的生命,交出了什麼給歷史?今天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是答案。

衣將軍與我 / by 呂良煥

高球名將

我是一個職業高爾夫球員,打了四十幾年的球,得以溫飽,在國際上也勉強有一些知名度,如果事業算小有成就的話,完全歸功於衣復恩將軍。可以這麼說,如果沒有衣將軍,就沒有呂良煥。

1953年台北高爾夫球場成立,當時的參謀總長周志柔將軍開放球場球師考試,我被錄取,蒙總長器重,曾經派我出國比賽。

1956年我奉召入伍,新生訓練四個月後,原本分發至衛戍司令部服役,中途被周總長攔截下來。他很擔心當兵會讓我摸不到球桿,於是囑咐當時的空軍情報署署長衣復恩將軍「招呼一下」。

沒想到這一招呼,就招呼了我一輩子。當時衣將軍把我調到空軍專機中隊服役,派駐台北球場,我除了可以繼續練球,還可以教球。

台北球場的人事複雜,我少不更事,得罪人而不自知,多虧衣將軍居中緩頰,每遇檢討我的聲浪,衣將軍就為我緩頰:「呂良煥不過是個打球的,你們不必對他要求著麼高!」私底下,衣將軍對我的要求其實是蠻高的,他親自為我講解國際高爾夫規則,也找人指導我國際禮儀。衣將軍博聞強記,見多識廣,每次我出國參賽前,他必為我簡報當地風土人情,並殷殷叮囑注意事項,省去我不少盲目摸索的力氣,甚至避免了脫線出糗的狀況。

衣將軍不僅對我如此,對其他的高爾夫選手,也同樣愛護備至。謝敏男、郭吉雄循我的模式調至空軍專機中隊服役後,他嚴格規範他們作息起居,並且訂定計畫,每天施予三個小時的語言訓練。他對我的姪子呂西鈞影響更鉅,除指正阿鈞高爾夫禮儀外,還教導他做人處世的道理。可以這麼說,衣將軍提攜高爾夫後進不遺餘力,而他的人格風範,也深深的烙印在許多人身上。

我有幸最早親炙衣將軍,對他產生了孺慕之情,生命中每逢疑問,必求教於將軍,事業上每遇瓶頸,必找衣將軍商量,他之於我如父如兄,他對我甚至比親生父親還要親,而我唯一能回報的是,落葉歸根後,在他晚年還能常陪他打.場球、吃頓飯,讓他活動活動。

衣將軍樹立的另外一個典範是:完美丈夫。我從沒看過任何一個男人,如此尊敬、呵護太太,兩人出雙入對,形影不離,鰜鰈情深,數十年如一日,金石之情,可比鴛鴦,人間少見。

他們夫婦只有練球時是分開的。我因此鬧過一個笑話,教衣媽媽打球,並不知她是何人的太太,一日衣將軍帶我回家吃飯,見到衣媽媽,我問她:「你怎麼也來了?」。往事歷歷在目,只是將軍音容已遠,我的傷痛,難以言語形容。

衣將軍生前最記掛的一件事:要我寫回憶錄,順便為中華民國高爾夫球史作紀錄。我畏人言,猶豫躑躅多時,衣將軍數度叮嚀,終得見到草稿,並親自校正,然趕不急全書付梓,即抱憾而歸,我的懊悔,更難以言表。

我最近常想,如果我們再多做一點、再快一點,是否能讓衣將軍少一點遺憾?然人就是如此,永遠在失去後才追悔。

我失去了一位嚴師、慈父,這世界失去了一位英雄,一個典範。然而內心深處,我知道,衣將軍雖然走了,但他留下的。遠比帶走的多。

對衣復恩同學的哀思 / by 趙光漢

亞化前副董事長趙寄蓉先生之父親
《中華民國的空軍》2005年5月號 第780期

九十四年四月九日上午九時三十分,忽接寄蓉兒從他在亞洲化學公司的辦公室打電話來家說:「衣伯伯過去了!」。天啊!當時震驚莫名,兩眼幾乎發黑,慢慢回過神來保持鎮靜,繼想起快打衣復恩大嫂一個電話,陽明山他們住宅電話打不通,於是改寫了一短幅傳真,傳到亞洲公司去轉達衣大嫂,文字簡略如下所錄:

瑛華大嫂夫人:

剛才接寄蓉來電話說:「衣伯伯過去了!」
天乎!為何有此噩訊?
回憶萬千,復恩兄一生,天資過人,忠勤過人,膽識過人,義氣過人,成就過人,人雖歸天國,而精神氣節將永留人間。弟及志致在涕淚中不能自己!
大嫂值此天變中,哀痛可以想見,弟及志致亦在日薄西山情景中,謹致哀戚之思,以此數語致唁;並望大嫂在悲慟中節哀保重身體,想亦為復恩兄所盼望之事。謹此淚上

弟光漢及志致扣九十四年四月九日十時

回憶我們中央航空學校〈空軍軍官學校前身〉筧橋第五期,從民國二十三年九月入學開始,同學朝夕相處,飛行訓練、學科運動及休閒活動等都在一起,如兄弟手足,一直到畢業後的一生公私情誼,形同一體。期間因國事艱危、受敵侵凌及蕭牆禍亂犧牲無數,延至而今,老死歿存已所餘無幾。當我在靈堂行禮後,執復恩兄之子治凡哽咽說:「你父親一去,我們同學更感孤單寂寞了。」夫復何言!

特別引申一說的,是在傳真唁文中寫的五點復恩過人之處,並非譽飾而是實況如此,在他生前回憶中也有多記述,此冊僅贈友好,當流傳有限,何況自己述作每多論遜,他的一生,同學時多親聞目?,自更真實。他可說是在軍人中,遇合空前,也許絕後,他本人條件與機緣均非比尋常,我把我寫的五底過人之處,簡提一、二事例以證明之。

一、 天資過人:他在學校中的飛行成績優等,特別在他的回憶錄中第兩百一十三頁記述,有一次在陽明山吃飯,經國先生在手賞裡寫上四字送給孝文,請大家猜一猜是那四個字,復恩隨口答出是「飲水思源」,經國先生當時面露驚奇,奇怪為何他一猜即中。又有一次,孝文獲女,經請老總統取名,經國先生又將名字寫在手掌上,讓大家試猜,復恩寫「友梅」二字,經國先生當時面露驚色。此兩事例,有點類似三國時代的楊修對曹操指之「黃絹」、「幼婦」、「外孫」、「齌寫」四物,係暗稱「絕妙好辭」之意,同樣有天賦才思的過人之處,這也就是他人生特質的活水,源頭。

二、 忠勤國人:在復恩寫的回憶錄中,由一百一十八頁起敘述一九四九年冬,大陸撤退及他應急的安排處置情形,在以後幾頁中並提及當時老總統所面臨的困境,以及重慶與成都即失陷局面之亂與險,老總統一生之安危及國脈之存廢,均繫於復恩掌握之飛航命運。在那幾頁的敘述中,我們深體所謂忠勤之價值與榮譽,復恩兄應享此殊榮,受此崇敬。

三、 膽識過人:復恩兄一生擔負的有關飛行任務,多半是由他一人擔負起來,而且有特殊的挑戰性,都需要膽識去對付。比如他單機飛越大西洋,駕C-47新機經過九十九小時的陌生怒海長空、蠻荒異域的回國之旅,而在那一九四二年時代遠程航行,都只能仰賴天文指示,遠非現代複雜精細的電子設備可比,非有過人之膽識,不能勝任。其次是以後擔負黑貓中隊的任務執行,黑貓中隊的任務,可說美、蘇空偵能力的角力,他是一個美方出手的角色,結果也獲得可觀的成就。膽與識其實是一體的兩面,有膽必須有識,有膽無識便會流於冒失,以識為先。再能於未能確定的變化中,以堅定的勇氣去配合,那就是有膽有識,復恩兄一生中都表現得很特色。

四、 義氣過人:復恩兄一生作不少見義勇為、無條件幫人濟急的義舉,如對我們同學小兒女上學,當時赴美上進入學所需的經費,因三、四十年代,大家生活都很清苦,一有另外需要,每多需借貸應急,復恩兄知道後,常拿他在十大隊上所積儲的公積金借助,同學們受此應急幫助不少,確也對後進學子扶助甚大,今天學成回國,在學術上、企業上有成就的後輩,很多都曾受他當時的義舉所賜。在他經營亞洲化學公司有成之後,又特別成立立青文教基金,以獎勵上進有為的年輕後輩,不僅對台灣子弟設獎學金以鼓勵品學,對大陸學校獎學補助也不在少數。記得六年前,我夫婦到大陸旅遊,在北京正逢他的母校潞河中學開盛大歡迎會接待他,感謝他捐助修建一座健身運動大樓,我們也被邀請參加典禮,看見那些健康活潑的學生,在他的鼓勵下,歡欣鼓舞,復恩兄常說:「花費用錢,要用在刀口上。」所謂刀口上,我想就是「義舉」兩字,他做到了。

五、 成就過人:由以上所說他所做到各項事業,也就是他的勳績,特別值得強調的是,中華民國空軍的空運能力培養,不僅軍航、民航的基礎,也由於他稟承最高層指示,運用軍航餘力以建立中華航空公司,再運用技巧掌握機宜,從越南戰局中,攫得不少的經濟利益以壯大華航,也就是今天民航發展前身他所開闢的甬道。這些空運的成就,應在國防經濟上,有他永遠值得讚揚的地位。

以上是在哀思中,對復恩兄一生行誼的大體看法,也願其他人對他的心性行誼有一些瞭解。

他走了!我們深深惋惜。最後,我敬獻他簡單八個字的一幅對聯來懷念他:

一代人傑,千古英雄!

永遠的導師 / by 檀兆麟

前亞化董事長

縱然萬般的不捨,我們的大家長還是走了!縱然已有心理準備,震驚卻仍如此強烈!凡我亞化同仁,莫不同聲哀悼,充滿對大家長的思念,這份感情,必將與時推移而加增。我謹代表亞化全體同仁,對家屬表達最深摯的慰問,盼能節哀順變!

衣董事長帶領亞化三十餘年,披荊斬棘、夙夜匪懈,成就今日的規模。他不僅僅是在經營一家企業,提供員工一份工作而已;他乃是傾其全部生命、精神、愛心灌溉亞化這方園地,視員工為子弟般的愛護、教導和鼓勵,樹立了「勤奮、合作、進步、愉快」的企業文化。亞化員工的高忠誠度見證了衣董事長獨特領導風格的影響力,他的領袖氣質深深吸引人追隨他的腳蹤,這麼多優秀的人才匯聚於此,將個人的理想與公司的理念結合,在無私奉獻與辛勤耕耘中,造就了個人與亞化一起的成長,寫下一頁生命共同體璀璨的歷史!

我們都深知他老人家念茲在茲的是:亞化需要不斷的成長,以及對員工的責任,即使病重之時,仍無一刻之稍忘,不斷耳提面命、諄諄教誨。今天,我身為亞化董事長,雖然前面任重而道遠,但我絕對義無反顧、責無旁貸,誓言全力以赴,達成我們大家長及董事會之託付,將亞化帶入更佳境界,善待員工,以告慰他老人家在天之靈。我也相信亞化同仁,不論身在何處,悲痛之情是一樣的,但我們都將擦乾眼淚,堅定的宣告:我們一定堅守崗位、秉持教訓,為亞化的未來齊心努力、再努力,絕不辜負他老人家的栽培,並完成他一生的心願。

哲人已遠,典型在夙昔,我們永遠的導師,永遠的懷念…。

優美的休止符 / by 瞿慧蓮

原任衣復恩先生秘書

什麼叫「音容宛在」?什麼是「景物依舊、人事全非」?短短的一個月,我有著刻骨銘心的體認。

每天早上,一如過往的十二年,走進董事長的辦公室,所不同的是,我只能對著照片中親切的身影道聲早安!看著熟悉的一桌一椅,一切如初的擺設,空氣中凝結的卻是一種無言的傾訴:我們的主人不再回來了。我的心情也有著很大的轉變,過去那種充滿期待、迎接挑戰的心情,已被一種落寞、恍如隔世的情緒所取代。睹物豈只思人,我的情感常常為之澎湃!好像那山東腔調的呼叫「慧蓮…」仍或疾或徐地在空中迴盪著…。

十二多年來我追隨的,是一位天縱奇才的傳奇性英雄人物,在他輝煌的九十載人生中,能參與最後的一段,這何止是幸運而已,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待人、接物,無不是學問,對我都深具影響;他的愛國、愛家、愛妻、愛護部屬,又是多麼濃郁而令人動容。我很想提筆,記述一些點點滴滴。

寫什麼呢?走馬燈不停地在腦中轉動,手中捧讀上百封來自世界各地的慰問卡片和信件,他們當中的許多人是他一甲子的老友,更有資格來寫他的生平事略;近日報章雜誌已有多篇專題報導及懷念的文章。我適合寫些什麼來紀念他呢?在苦思未定之際,董事長生病後離世前這半年的一些片段,特別突出地浮現腦際…。

去歲10月15日董事長於嘉定旅次中發燒生病,在此之前,他的身體健朗,連小感冒都很少造訪他。

自從前年(2003年)12月衣媽媽動了心臟大手術後,他可說是衣不解帶地陪著老伴,不斷地鼓勵、打氣,他對衣媽媽的愛發揮了最大的力量,衣媽媽奇蹟似的恢復到相當令人滿意的狀況。2004年9月情況穩定後,董事長立即著手安排行程,要去看望他一手培植、心心繫念的大陸各處據點,並且一如往昔行程緊湊,展現他一貫的效率。雖然旅程沒有走完,但還是能在他生命終了的前半年,依然昂首闊步地踏在所深愛的土地上,彌補了一些遺憾,也好像自此展開了一趟,他向所愛、所關心的人的道別之旅,衣復恩傳奇的一生續添新頁。

當醫生宣告最不好的消息後,他一面勇敢地接受事實,配合醫生展開治療,一面積極安排公司的組織改選。其實,亞化的管理團隊已有堅強陣容,這幾年來迭創佳績,他早已有意在今年將指揮棒完全交出,可以多陪陪衣媽媽。

從去年11月到今年2月期間,只要身體允許,他一定或來公司,或以電話指示,不斷地對高階主管耳提面命、諄諄教導以傳授經驗,他不是放不下、想不開,他是一個充滿使命感、責任感的人;他是一個完美主義者,是一個每一天都要活出意義來的人;他把員工當子女般的愛護,視亞化為其生命的延續,他如何能留著一口氣,不為亞化吐出?已知時間不多,焉能不為所愛鞠躬盡瘁?

他這一生敬虔愛神,也為神所深愛,給他足夠時間一一了卻心中願望,他超乎常人的意志力也幫助他突破一些人的限制,連行醫幾十年的和信醫院院長黃達夫先生都說,是其一生所僅見,而為之驚嘆,感佩不已!

二月底左右,他已大致完成對管理團隊的交待,可以放心地把幾千員工交在新領導人的手中,他的病情也已逐漸惡化,生命已在與時間賽跑,而每一天都是一個驚嘆號!

他要親自向員工道別。3月16日早上,帶著衣媽媽一起來公司,我們如往年一樣為他準備了生日蛋糕,他含著眼淚聽我們唱歌,哽咽地吃蛋糕的樣子,常在腦中浮現,令人黯然。他那時已很衰弱,當我們想上去扶他時,他努力地把背一挺,用微弱但堅定的語氣說:「我自己走!」剎那間,我再次驚覺:好一個永不屈服的衣將軍!

3月18日,他原堅持要去楊梅廠與他所愛的老員工吃壽麵,並頒發今年第一季資深員工獎狀,無奈已禁不起長途車程,那是何等的遺憾啊!那裡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的心血,每一寸土地都留有他的足跡,老員工的名字他呼喚地多親切、多響亮!好在工廠貼心地送來最新的廠區照片集一冊,當可稍慰其心中的懸念。

3月19日山東大學校長展濤訪台,立青文教基金會於圓山飯店設午宴款待,董事長坐著輪椅赴會,對山大辦校多所讚許、勉勵,並承諾繼續支持、贊助該校的發展,大家淚眼相送,自是一種道別!

3月20日中午,聚集所有在台親友晚輩於陽明山家中午餐,向所摯愛的衣氏家族、至親老友,用極微弱的聲音,話珍重,依依告別!

是日稍晚,他即因發燒進了醫院,生命雖然已到了盡頭,但他散發的熱度和亮度仍然懾人,屬於衣復恩的傳奇尚未劃下句點。

因喉嚨發炎而無法發聲,沉寂了一週後,3月28日一早,我突然接到他的電話,聲音清楚的要我找呂良煥的助理。當天,他所培育的三代高爾夫球好手齊聚老淡水球場,舉行「第一屆復恩之友杯高爾夫邀請賽」,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躺在病床上的恩師,竟然依約前來相聚,親自頒獎給優勝者葉彰廷,與大家合影留念,留下他這一生最後的幾張照片,尤其那張他望著球場的背影照,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可以揣度那無言的揮別裡,凝聚著幾十年濃烈的感情,傳遞著世代交替的期許,讓人想起那句名言「老兵不死,只是凋零!」往後數日,癌細胞張牙舞爪地擴張地盤,不樂觀的消息一再地傳來,伴隨著只屬於他的傳奇。

4月1日他要求搬出加護病房,語氣清晰地對醫生說:「我是衣復恩,生於民國5年3月14日,我現在意識清楚,請把我身上的所有維生系統拆除。」死亡之所以恐懼,主要源於我們對另一個世界的無知,而他如何能如此從容赴會?固然是他一生勇敢、豁達個性的展現,而他對耶穌基督的確信是真正的主因,他知道卸下世上的勞苦重擔後,將去到一個更美的家鄉,享受真正的安息。

4月6日,在一個未曾期待的日子,我竟然看到了思念中的董事長。他安詳地躺在床上,床邊真的完全沒有病危者慣常插滿的管子、機器,甚至連氧氣罩都沒有。他向我說拜拜,還謝謝我多年來的幫忙,我急忙表示是我的榮幸能在他身邊工作…,他揮手叫我不要說了。我要用多大的力量不讓眼淚奪眶而出,望著一室的寧靜,無言是最好的言語!

他女兒艾凡說,早上爸爸還抱怨:「不是說好了要死嗎?怎麼還沒有死?」一生急性子,講求效率的他,一但決定要死了,就急著去完成這人生最後的任務!我相信唯有不平凡如衣復恩者,才能這樣達觀無懼地赴死亡的約會!

4月8日傍晚,淑凡告知,可能就是今晚了。萬般的不捨湧向心頭!

4月9日清晨6點21分,電話那頭傳來淑凡哭泣的聲音:「He's leaving!」天已經全亮了,他連走的時間都不願打擾人!當我一一打電話通知公司的高階主管時,我的眼淚再也不聽使喚了,這一天,是他和衣媽媽結婚65週年紀念日!

我們趕到醫院,見他最後一面,他的樣子像是睡熟了的孩子,眼睛輕輕的閉著,雙唇自然的闔上,他所愛,也深愛他的人在四圍守著,他看起來多安詳!多平靜!他為自己劃下一個優美的休止符,而餘音將永遠飄盪在我們的心中。

聖經有言:「凡事都有定期,生有時,死有時。」生命的長度我們無法掌握,但生命的寬度與精彩度,在我們手中。人生舞台上,他精湛認真地演出,揮灑地多麼淋漓盡致、精彩絕倫,臨要謝幕時,姿態是如此的優雅。我們多麼有幸,能觀賞到這部驚世傑作,這位最佳男主角,不僅令人肅然起敬,更將永遠為人所懷念!

永遠的領導者-榮譽董事長 / by 吳湘琴

亞化榮譽董事長室

2005年4月9日星期六上午接獲榮譽董事長離世的訊息之後,獨自一人關在房間中久久無法言語,雖然一直說服自己他走的很安詳,但心中卻仍像是大石壓胸般著,是一種難掩不捨的情緒吧!星期天一大早台北九樓的辦公室設置的靈堂已是一片白色的花海,空氣中充滿了淡雅與寧靜的氣息; 凝望著榮譽董事長的照片,十幾年來點點滴滴的畫面清楚的從腦中一一閃過。

1991年10月那是第一次我踏進亞化的辦公室,南京東路三段的董事長室中沒有華貴的裝潢,但是卻象徵著榮譽董事長簡僕與穩重的人生。「學與思」是第一次見面榮譽董事長親口送給我的三個字,而因為這三個字也讓我重新面對了自己二十歲之後的所有的種種人生。生活嚴謹的榮譽董事長不僅對周遭的人事物始終保持其將軍的作風,而對自我的要求嚴格更亦是多年不變,即使當時已七十多歲的他位居當時亞化的董事長但依然每天到公司上班,還記得當時他每週一會親自主持八點鐘的主管會議,而為了能夠與楊梅廠的同仁共同努力更是每週間隔的將會議拉到楊梅立青樓,就是希望能在會後到廠中詢視探問每一個為亞化努力的同仁。三年半的董事長室工作中,董事長總是耳提面命的交代公司的每一件大小事情,就算是地上的一根訂書針或是桌上的一枝筆永遠逃不過他銳利的眼睛與周密的思考。在他身上我所看到的永遠是以身作則樹立他個人的領導風範,他堅毅的精神也總是督促著我要努力學習。

這些年從專科畢業一直到三年前在美修畢管理碩士學位,在這期間雖然沒有在亞化以及一直在他身邊工作,但是每次當我感到失意與挫折甚至怠墮時,總是會想起董事長過去的諄諄教誨以及其嚴格自我要求的態度,而讓我鼓起勇氣再度重回崗位繼續為夢想而努力。這就是我們的大家長所帶給我們的,雖然他不像其他領導者有精彩的演說與動人的戲劇張力或是媒體的新聞價值,但是他的精神與每一字每一句完全在生活中一點一滴的影響著我的人生觀。

走過陜西合亞達、走過四川成都分公司,董事長平日掛在口中的"不要虧待員工"的話語時時放在我心中,而亞化從南京東路、民生東路到現在大直敬業一路的辦公室一路陪伴著我成長與學習,而董事長有時就像是個嚴父告戒警惕著我,有時又像是個慈祥的爺爺關心照顧著我。常常在想,如果當初沒有來到亞化進入董事長室或許現在的我只是個照著父親安排坐在某個銀行的某個角落的辦事員,雖然現在的我距離所謂的成就還有很長遠的路,但是董事長對我人生不僅具有極大的意義亦可說是影響深遠。

2005年3月18日當同仁在台北辦公室8樓為他慶賀90大壽時,他仍如平日一樣忘卻自己身體的不適堅持靠著自己雙腳走進辦公室,那時心中只想著或許這些年來看著一步步成長的自己卻忘了一直在身邊的大樹也有生老病死的時候,而這一刻也才突然驚覺不能像過去一樣依賴著他等待著他來告戒提醒自己。

2005年4月10日開始每天到辦公室看著座立在一片花海中榮譽董事長的照片時,我總是告訴自己雖然他離開了我們不能再像過去時時刻刻叮嚀著我們,但是此時此刻的我們更應該將他一生堅持的精神繼續傳承下去,歷史將會隨著改朝換代而剩下一頁頁的記載,但是榮譽董事長為亞化所建立的精神指標卻是需要亞化每一位同仁共同努力延續下去。空氣中淡雅的百合香就像他帶不走的氣息,雖然花會凋零但是他的精神卻永遠存在你我心中,謹以此文悼念我心中永遠的領導者-榮譽董事長。

亞化永遠的父親 / by 鄭延中

亞化台北會計部

我在亞化工作已有十二年多了,比起那些在亞化工作二、三十年的資深員工而言,並不算長;但比起那些剛進亞化工作的新鮮人而言,也不算短。這是我離開學校後做得最久的一份工作,因為亞化的工作環境優良,制度健全,更有一位做事嚴肅認真卻又和藹可親的董事長。在家裡,我的父親是一位退役將官,凡事要求嚴格,做事有一定的原則,對我的少年及青年求學時期影響甚大;在職場上,我的董事長也是一位退役將軍,對工作的要求一絲不苟,對員工親切體恤,是我工作時期的領航導師。也因為他們讓正直、誠實的觀念根深蒂固的深植在我的心中,規律而有紀律的生活也造就了我的個性。常有朋友笑我,就像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不知變通,講話又太直太快,未經大腦思考,常在不知不覺中得罪了人而不自知。就在去年八月及今年四月,我先後失去了我的父親及亞化永遠的父親,那種失去親人刻骨銘心的刺痛,到現在午夜夢回時仍常浮現,無以平復。

回想起進亞化這十二年來,我從未單獨與榮譽董事長有過近距離的談話,直到去年的六、七月我父親生病住院期間,病情不甚樂觀,因董事長認識許多榮總的醫生,便請董事長能跟榮總的醫生打聲招呼,儘可能讓我父親獲得較佳的醫療照顧。雖然,對他而言只是舉手之勞,但在我心裡卻充滿感激,董事長對員工及眷屬的關懷也在此表露無遺。父親最後還是在八月走完了人生的道路,我心中的悲痛實在難以形容。這是我第一次失去至親的人,一個從小拉拔我長大,陪伴我無數歲月,疼我愛我的父親,就這麼離我而去了,叫我怎麼能不傷心。父親走後,我也親自向董事長表達了衷心的感謝,由於董事長的幫忙,讓父親在走前的那段日子少受了些許痛苦,可以走得安詳平順些。那時候,董事長要我節哀,畢竟年紀大了,都要走這條路。還有一次,我正要到九樓送公文,走到樓梯間時,恰巧董事長正要上樓,我就問董事長需不需我幫忙扶持,他說:「不用了,不用了,你快去忙。」我跟在他老人家後面,只見他一步一步的走著,步伐穩健,到了九樓也不會喘。我心裡想著:他老人家已八十多歲了,身體還是那麼硬朗,我還不到四十的年紀,有時走遠一點的路都會覺得喘,看樣子平時要多做一點運動,才能保持身體健康。

董事長的一生都寫在他所著「我的回憶」一書中,自他從軍參加抗戰、擔任蔣公的座機長、創辦民航事業、到投入亞化三十年及其身世家庭,每一階段的人生經歷都作了清清楚楚、實實在在的描述,細讀之後感觸很深。「時代創造英雄,英雄創造時代」這句話印證了董事長的一生。堅忍的毅力、加倍的努力及追求利他的成就感,是他表現於外的精神。亞化的每一份子都抱持著「己立立人」的信念,奮發向上,把事業、家庭都經營好,這也就對得起團體,對得起自己了!正所謂:仰無愧於天,俯無怍於人。董事長也在書中提到:一個企業最怕的是組織僵化。如何防止?完全依賴管理上的合理,以及有效改進的氣魄。一個愛讀書的人不一定是個好領導;但是一個好領導,必定是個愛讀書的人。諸如此類的管理哲學,也都是他想要帶給我們,並希望我們堅持去執行的。

對董事長而言,我們都是他最愛護的員工,就像家人一般親切。他雖然無法一一記得我們誰是誰,但我們卻可將對他的思念轉換成對亞化的貢獻,我們對自己負責,每個人都站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兢兢業業的發揮所長、吸收新知、充實自己,活到老學到老,並化悲傷為力量,就是對他老人家最好的報答了。他老人家的前半生為國家付出,後半生為亞化奉獻,一生無怨無悔的走完了人生最後的旅程,為自己的生命畫下了最完美的句點,也為亞化奠定了良好的根基,讓我們大家共同努力,再開創亞化的新局面。

憶榮譽董事長 / by 段安華

亞化研發處

從有記憶以來,就對榮譽董事長他老人家不陌生:不時從父親及其友人口中聽到許多有關「衣將軍」的事跡,自小姊姊與我都是懷生國小以及懷生國中畢業,但是卻一直到考上高中之後,才更清楚地知道校名「懷生」的由來,原來是榮譽董事長在負責黑貓中隊期間,為了紀念因任務犧牲的飛英雄陳懷而來,加上一「生」字表以追思之敬意。

榮譽董事長樂於助人:在父親創業之初,亦蒙資助奠定基礎,其後亦不時照顧,因而能夠有穩定與不錯的成績。至於我,則自一九八五年大學畢業即將入伍服役前,即進入南崁產研實習檢測物性與整理文獻,退伍後則入楊梅廠擔任助理工程師,學習到許多現場經驗;於一九九O年則進入南崁產研,期間榮譽董事長每1-2個月都會到三樓會議室與大家座談,以了解與分享大家的成長;一九九六年再加入楊梅產研行列,期間好幾年當中,即使他老人家身體再怎麼差,也會打起精神,以穩健步伐,來廠巡視探望大家;於二OO三年更蒙提拔擔任現職,由於公司體質更加健全,大家上下齊心努力,很多配合開發的相關專案,目前都逐項地開花結果,榮譽董事長卻在此時離開,實在令人不敢也不願置信。

榮譽董事長自律甚嚴且經常自我虛心檢討:在九十壽辰時,仍要求各部署同仁發現在上者有犯錯時要勇於指出,否則會造成更嚴重的損失;同時也一直以未能於二月底依原定行程到楊梅來看看大家引為憾事。

榮譽董事長喜歡勉勵人,至今仍記得榮譽董事長的親勉:除了「學問」之精進與重視外,在做人「品德」與身心「健康」上也不可忽視;言猶在耳,哲人已遠;真是非常懷念榮譽董事長他老人家,謹以此短文聊表紀念與感謝之萬一。

對董事長的追思感懷 / by 李政勳

亞化楊梅一廠

回想起董事長,我們的感覺:只有「親切」兩個字,還記得亞化以前員工較少的時候,董事長會從家裡帶一些東西來,例如點心,水果之類的,給現場的員工吃,他對待我們就好像對待他自己的親人甚至像子女一樣體貼。在很多方面都很照顧員工,在食衣住行各方面都能為員工設想,不論在什麼時候都能提供三餐,解決員工吃的問題,在衣服方面能提供制服、褲子甚至鞋子,還會關心員工住的宿舍舒不舒適,甚至提供交通車,解決員工的交通問題,在各方面都先能為員工考慮,讓員工能安心地工作,而無後顧之憂。還記得以前董事長每次到現場來,都會很關心員工的生活狀況,不論是現場的作業環境,還是最近的生活,都能和員工很親切地交談,員工看到他也都會很主動地向他問候。他每次來若發現現場有什麼做不好的地方,他不會罵現場的員工,只會罵主管,因為他認為現場會做不好,是因為主管沒有盡到職責,因而會對主管很嚴厲,但卻從未看到他對現場員工發脾氣,有時候他來現場看,不喜歡一些主管陪在他旁邊,他會自己一個人開著高爾夫球車,到現場來,身邊沒有任何主管陪著,但這時員工看到他都會主動幫他開門向他問候,我們看到他的感覺,就好像是看到自己的家人甚至是父親一樣。

他在會議上就有主席的威嚴,但若不是在開會時,就沒有那種感覺,他是一個不會擺官架子的人,他那種公私分明的態度隨時隨地都能感覺得到,有員工回憶當年任工會成員的時候,職責就是要為員工的權利及福利著想,還曾經一度因為公司要發給員工襯衫褲還是牛仔褲一事,在會議上與董事長大吵一架,氣得董事長臉紅脖子粗,但彼此基於自己的立場,都不能有所退讓,可是一離開會議室出了門,董事長卻立刻摟著肩膀說:「走,一起去吃飯」,他就是這樣子的人,和他的交情即使私底下很好,但若基於公事而意見有所不同,不能有所退讓時,絕不會公私混為一談,若公事上有爭執,暫時無法獲得共識時,也不會打壞私底下的情誼,他是一個很率真的人,因此和他不會有什麼話不敢講。

還記得當年,台灣曾經一度非常不景氣,許多公司發不出年終獎金,甚至沒有工作,當時我們公司也面臨不景氣,要發年終獎金也是個問題,許多員工都很擔心,但那時董事長說了一句話:「你一個人在我這邊做,就養活一家二三口人,只要你們好好地幹,其他的不要擔心。」以當時那樣的狀況,其實他把公司收起來,這些錢存在銀行裡都還賺得更多,但他卻沒有這麼做,因為他對員工就像對待自己的子女一樣,覺得一個員工能在這邊工作,養活一個員工就是養活他們一家子的人,今天如果公司收起來了,他是一個人賺錢,但卻有多少人失去工作,甚至有多少家庭的生活會出現問題,他不忍心看到這個樣子,所以他對員工說你們好好地幹,其他的不要擔心,這句話聽在我們員工的心裡,內心不知道有多麼地感激,後來也真的是能讓我們安心的工作,我們對於他真的是只有好好地幹,才能報答他對我們的恩惠。

可是如今董事長已離開人世,我們現場對他的感覺就好像痛失了一個親人一樣,心痛萬分,昔日的點點滴滴似乎才在昨天而已,現在他人就已經不在了,心裡總有依依不捨的感覺,可是再有怎樣不捨的悲傷,也已經無法挽回了,似乎我們所能做的,只有好好地幹,希望公司在未來的路上,繼續往前走,仍然秉持著他的經營理念「永續經營」,雖然他已經離開人世了,但若地下有知的話,一定會感到很高與,因為這也是他所最希望看到的吧!

與 衣榮譽董事長生活點滴 / by 尹弘文

亞化台灣區銷售部北三區業務專員

記得我小時候第一次見到爺爺(衣公公)時,讓我感覺到他是一位非常嚴肅的人,但在經過長時間的相處後發現,他其實是一位刀子口豆腐心且平易近人的老爺爺。

從小到大我們三兄弟讀書都是由爺爺出錢,只要我們三兄弟考試得名或有進步,他便會提供獎學金(私人)給予鼓勵;他就像爺爺一般的疼愛我們一家人,過年過節時總是給予溫暖的問候,我們也如同孫子般的尊敬他。每逢星期假日我們會幫忙爸爸一同整理清掃衣爺爺家的花園,當爺爺看到我們在種樹或種花時,便會捲起袖子和褲管與我們一同參與,甚至於還會親自泡咖啡端出來與我們共享,只要爺爺吃到什麼好吃的,我家絕對不會少一份。

爺爺年輕時,每星期假日都會到附近的村莊裡散散步,當他遇到左鄰右舍時,總會優先的與人問候,而鄰居如遇到環境上或任何疑難雜症時,便會詢問請教爺爺,爺爺總是二話不說的給予幫助,甚至造橋鋪路,幫助貧困而無法讀書的小朋友,那親切的態度與默默行善的愛心,讓我感覺到他是那麼的樸實且平易近人。

在我就讀國中時,爺爺曾經親自出錢,聘請專任教練來指導我打網球,高中參加手球校隊出國比賽時,爺爺時常給予鼓勵的話語,甚至常常叮嚀我要學以致用;還記得去年七月中旬,我結婚時,爺爺當證婚人;平常個性較嚴謹的他,一改嚴肅風範的說起了笑話,並與台下的員工和來賓跳起了艷舞。當時爺爺跟我說了一番話:「阿文哪,想當年你爸爸結婚也是我當的證婚人,如今看著你長大成人又當你的證婚人,爺爺真是太高興了。」

去年十月中旬,爺爺在百忙之中抽空到大陸工廠巡訪,因發燒身體不適而立即返回台灣做檢查,在醫生詳細的診斷下證實-爺爺罹患了白血症,我們一家人極度的心疼與不捨。爺爺個性剛強,不喜歡麻煩別人,在他治療的時間裡,幾乎都是爸爸忙進忙出的載著爺爺到醫院做檢查。由於奶奶的身體不好,爺爺總是以感冒來安慰奶奶,深怕奶奶得知病情後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爺爺常面帶笑容的與奶奶談笑風聲,甚至不定時的向奶奶噓寒問暖;即使身體再不適,爺爺依然會強忍著到公司看看,他曾經向爸爸說:「我一天沒到公司上班,那三四百個員工就沒飯吃了。」

住院期間,爸爸每天早晚為爺爺送餐點,回到家時總會向我們說些爺爺的病況,言語中透露出他的難過與不捨;身體狀況較好時,爺爺便會向醫生請假,回家看看大家。當我看到爺爺時,內心的不捨是言語無法形容,曾經那麼意氣風發、精神抖擻的爺爺,似乎已被那白血惡魔侵蝕的面無血色,但他那親切的問候,不禁讓我更佩服爺爺的堅強。

四月一日當天下午接到爸爸的通知-爺爺的病情危急,我即刻驅車前往醫院,當時時奶奶也在場,爺爺跟奶奶說:「希望明天我還能看到妳」,爺爺情不自禁的流下眼淚,那時我的心都碎了;他總是會不時的問爸爸和我:「家裡都好吧?寶寶(我的女兒)好嗎?」,他的每一句問候與關懷,至今依然在我的耳邊不斷的縈繞著。

雖然爺爺已離開了人間,但他的堅毅與奮鬥的精神,永遠與我們同在;家的裡裡外外,似乎都還有著他的影子,我們也會永遠懷念他。

(編按:尹弘文為衣董事長貼身管家尹維倫的兒子。)

致永遠的大家長 / by 吳佳玲

亞化台灣區銷售部南區助理管理師

今年又再一次面臨失去最親愛的長者,雖然是萬般的震驚和不捨,但好強如您,這次唯有請您好好的休息,不再重擔一肩挑,才是我們強忍悲傷的原因。

報上的您是多麼的意氣風發呀!但不管他們舉例多少您的豐功偉業,英雄事蹟,那比得上您撫育「亞化」的點滴!您培育「亞化人才」的成就!您就像是一顆大樹,我們總享受著您的造化,如沐春風,是亞化的精神支柱,牽引我們跟隨您的腳步,迎接潮流的變化。我猜您最想當的還是我們的大家長,您念茲在茲的永遠是亞化日益精進的成長,您努力不懈的永遠是我們無後顧之憂的福祉,這個大家庭的茁壯和成長,那麼樣踏實地站穩腳步,是我們最該珍惜的呀!

遺憾的是因職資歷淺薄,未能深刻您的德政,您知道嗎?您駐足的地方,總有股安定的力量;您激發的理念,總令人更加自律自發。您深信:勤奮不懈的工作,定能補拙;堅守崗位的合作,必有穩定的產品;愉快的和樂氣氛,將是超越的動力,力爭上游的進步,才是立足的根基。也因為您一生真誠又嚴謹,這個大家庭才能朝氣加蓬勃。但這一次您真正的遠離了我們,我們要到哪裡去聆聽:您將與我們同樂的一首歌呢?

千言萬語,總不及將您深植心底,遙寄一份對您的思念,感恩您對亞化的奉獻,願每一位亞化的同仁善盡心中小小的心力,凝聚成您對亞化的期許。心中永遠的大樹!願您安息!

緬懷故董事長衣復恩老先生 / by 羅吉爾

億達公司總經理

衣董事長留在億達員工心中更多的是健朗、果斷和體恤部屬、關心社會的慈祥老者形象。而我們真正瞭解其極富傳奇色彩的一生,是從傳閱了他老人家的回憶錄而得知的。回憶錄採用平鋪直述手法,將其經歷就象敘述一個故事一樣向人們娓娓道來。文中並不標榜自己的功勳業績,也不突顯自己是如何冒著槍林彈雨為國出力。而我們不難想象當時硝煙彌漫、戰火紛飛的情景。每次出擊或出勤都須做好一去不復返的心理準備,抵禦外侮,而嘗盡出生入死的滋味。作為一名將軍、一個軍人,他把這些冒生命危險之事當作稀鬆平常的份內之事而述,讓我們更是肅然起敬。

身體健朗的衣董

我們這些億達的"老員工"真正接觸衣董是在一九九0年年底,正值亞化投資中國大陸與佛塑合資建廠前夕。而年逾古稀的衣董在視察即將成?合資企業的工廠時,健步如飛。我們這些後生輩跟在後面還得一路小跑,上樓梯時我們還有些跟不上。他在 1990 年十二月底合資企業成立酒會上爽朗的講話以及市長所致的答謝詞至今記憶猶新,雖是十五年前之事,如同昨天。

所幸的是,新成立的合資企業還算爭氣,自合資第一個月即開始盈利,且逐月增長。半年後,即議擴增生產線,次年投資;在新線投資之時,又議增資,成立億達公司,並再增高速塗佈線,購地蓋新廠房。新廠房於一九九三年動工。自此,衣董平均每個季度來視察一次工程進度。他親自上工地,爬上腳架,上至二樓觀看焊接鋼筋和澆灌水泥,全然不像個已年屆七十七歲高齡的老者,而與五十左右年齡的人不相上下。在此後十年間,衣董每至億達都要巡視工廠和視察員工宿舍,員工宿舍共八層,靠走樓梯,每層必到。甚至去年(2004年)下半年視察億達時,已年屆九十高齡的他,也不用攙扶,至二樓大會議室聽取營運彙報。自始至終,衣董給億達員工的印象就是健朗。我想,衣董一直在實踐著他自己所常講的一句話:「身體是自己的,旁人幫不上忙。」

體恤部屬的衣董

翻開億達公司的Catalogue, 第一頁就是醒目的廠區建築物圖片,右邊有一座漂亮的大樓,共八層,它就是億達引以自豪的綜合大樓。每有外賓到訪,我都會詳加介紹,絕不錯過。這棟大樓屹立在廠區內,它充分地象徵了衣董體恤員工的一種堅持。億達公司在購得一塊地後,我全程參與了新廠區的規劃,在呈給衣董的方案中,我們一致沒有考慮員工宿舍,因為以當時的銀行存款利息,以投資伍百萬人民幣建宿舍樓來計算,即便是利息也夠全體員工在外租住的費用。從經濟角度看極不合算。況且,如果將這些錢用在增加塗布生產線和加工設備上將更有利。但,我們的方案很快被退了回來:"廠房要怎麼蓋,你們比我懂,員工宿舍樓非蓋不可!"他所列的要求可詳細了:要有康樂中心;要有飯堂;要有駐廠幹部宿舍;要有值班幹部宿舍……於是,我們就規劃了宿舍樓,幾經修改後,最終建成了現在的綜合大樓。在建樓時我們還是抗命,硬是刪除了圖紙中的電梯,理由有二:一是當地法規只要求九層樓及以上的建築物裝電梯,對八層及以下樓房並無要求;二是五十五萬元的電梯投資,可省下來足可購買三輛送貨車。雖然衣董沒有嚴厲責難我們,但此後多年,每當衣董前來視察工作時,我和張副總總要受他的埋怨:「省了這幾個錢……」。而我們總是用這樣一個計劃來化解:「在億達發展到需要增加另外一座宿舍樓時,我們在兩座樓中間加建一座電梯,兩邊共用。」然後他就放過我們倆個。今天住在宿舍樓的員工全都知道多虧了衣董的堅持,他們才有不錯的居住環境,否則,他們都得住廠區外治安條件差、衛生環境差的出租屋。

衣董所堅持的是對員工的關心,體恤他們從外地來,不容易有一個安全、安定的居住環境,而要求蓋了這棟綜合樓。現在看來,這座樓的作用已遠超過了我們的預想,它已不能再從純經濟角度來看待了。記得有一年,佛山市勞動局和市總工會檢查各廠員工宿舍,當檢查完億達綜合樓時,他們的評價是:「相比其他外資企業,你們的宿舍也算得上是五星級了。」從此,再沒有來檢查過。另外,集體宿舍設在廠內,出入要經警衛室,因此杜絕了外來不良分子的侵害,如賭博、鬥毆、盜竊等。員工可在設在二樓的康樂室打檯球、乒乓球、下棋或看VCD碟,各得其所。設在首層的餐廳供應三餐。而且針對上夜班的員工還提供夜宵。

集體宿舍設在第三、四、五層(三、四層男生宿舍,第五層女生宿舍),六、七、八層眷屬宿舍。有員工結婚,就盡可能遷至眷屬宿舍,在沒有小孩時,住一室一廳,有小孩及其他家屬時則盡可能安排二室一廳。而大部分有經濟條件的員工,均在外供樓置。如此,即使是外地員工,經濟條件較差時,只要其認真工作,努力上進,他也不會有後顧之憂。因此,每當我向來賓介紹完這座綜合樓時,他們第一個反應是:億達員工穩定。從而聯想到產品質量穩定上。確實,我們有一大批員工對公司的產品很熟悉。他們能講出某個客戶對產品的要求如何、包裝材料如何等。因此,出錯率相對較低。綜合樓能帶來這個作用,我想連衣董也是始料不及的。

關心社會的衣董

衣董熱心於公益事業,尤其是關心年輕人的學習、成長。雖然亞化不是世界上最賺錢的企業,而二十二年前亞化規模更比不上現在,但衣董還是將自己所擁有的一點亞化股票捐贈出來成立文教基金會。二十二年來,立青文教基金資助了近六百位莘莘學子完成了他們的碩士、博士學位。這些得到過資助的學子完成學業後走向社會,在各行各業中表現優異,成了社會菁英。感念立青文教基金會栽培與鼓勵,秉承發揚奉獻社會之精神,他們自發成立了「立青之友聯誼會」,善盡一己之力,奉獻社會。而這正是衣董所寄望的.....透過這些菁英將奉獻社會的精神發揚光大。

立青文教基金除在臺灣資助學生外,也到大陸資助了從貧困小學至知名學府的許多學校。例如贊助北京大學和清華大學的學術研究以及添置教學設備;幫助山東省平度高戈莊立青小學、萊陽立青小學、北京市通州區潞河中學,幫助這些學校改善校舍、興建體育館、購置衛生、體育用品以及電腦教學設備等,使一些學校改變了原來落後的面貌而脫胎換骨成當地的模範學校。在這些學校,立青文教基金會還設立獎學金,獎勵那些刻苦學習取得優異成績的學生。而獲獎學生所得獎學金足夠支付他們下一年度的學費,從而大大刺激了其他後進學生,營造出一種積極向上、爭先恐後的學習氛圍,大大改善了教學風氣。許多孩子因此受益而改變了他們的人生。

衣董在紀念立青文教基金會創立二十周年的講話中,有一段話深深地刺激著我,是鞭策是提醒也是期待,我們應有的社會責任。他說:「過去廿年我們雖勉力認真地做了一些事情,但是受限於經費與人力,自知做得還不夠。期盼亞洲化學的事業能更上層樓,我們才能有較寬裕的經費,幫助更多有需要的人,做更多有意義的事情。每從新聞媒體得知還有學生繳不起學費、付不出營養午餐費用、沒有錢買書,就深感我們的責任艱巨……」這就是我們曾經朝夕相處的衣董!

今天,我們敬愛的衣董已離我們而去,他已聽不見我們的呼喚。我們還有很多的話要向他說,還有很多的事要他指引……可我們連一句感謝的話也還來不及說,他便永遠離開了我們。

我們是他親手培養的員工、是他親自訓練的戰士,我必須沿著他所開闢的道路懷著他的囑託,懷著他的期待奮勇前進!

魅力人格,一名合亞達老員工對董事長的印象 / by 馬道平

合陽縣政府辦公室主任

董事長終于放下了他割捨不下的合亞達走了。作為一名合亞達的老員工,我心裏生起一股思緒,久久不能平靜。在合亞達供職期間所知道和經歷的有關董事長的點點滴滴浮現眼前,就寫出來吧,以此紀念倍受尊敬和愛戴的董事長。

我畢業分配就在合亞達工作,有幸見過董事長一面。從此就知道了董事長的傳奇經歷,目睹了董事長的矍鑠風采,感受了董事長的豁達睿智。在合亞達工作是我人生的黃金時光,能認識董事長是我的榮幸。那段時光我通過董事長學會了不少做人的道理,我會永遠珍藏。

董事長特別喜歡年輕人。在到合亞達之初,就聽別人說過,董事長下決心投資合亞達就是因為一群能幹的年輕人。見到董事長,我相信了這個傳言。作為當時剛從大學校門出來,參加工作不久的年輕人,董事長把我拉到身邊,詢問了我的年齡、學歷、畢業學校、工作情況,當我一一作出回答後,董事長滿意地笑了。這時候,我感受到了董事長的歡喜和得意,也感受到了董事長對年輕人的關心和呵護。

董事長把仁愛之心留給了合亞達。記得在總辦作助理時,見到了董事長給馮炎先生的信,那是用中國傳統的書寫格式、印有『復恩用箋』的專用信箋寫的。信的最右邊一行、也就是信的第一條,就是要合亞達要善待員工,特別是工員。董事長的原話我已記不清楚,但『善待員工』的思想在我心裏不會忘記。還有一件事情,在合亞達籌建之初,大陸企業拖欠員工薪資是一件最平常不過的事了。也就是在這個時期,董事長視察合亞達時,響亮地提出了『兩不欠』的原則,一不欠員工工資,二不欠國家稅款。董事長強烈的社會責任感,董事長的高風亮節,董事長的博大胸懷,堪稱揩模,就是現在也值得所有企業經營者去學習和效仿。更讓個別自以?對社會做了貢獻,私欲膨脹,不顧員工生活,不顧合亞達永續發展的人,應該受到譴責,應該贖罪!董事長在天之靈是不會允許亞化集團存在這樣的人,這樣的人不配做亞化人,不配做合亞達人。我已離開合亞達十年了,我會把董事長這些故事講給每個人聽。

董事長博學善思的風格激勵著年輕人。在合亞達工作期間,不時會從總公司傳來董事長讀書中摘錄的『名人嘉言』,傳給每一位經理學習。一些諸如『醉之以酒而觀其性』的嘉言,就是在董事長的『名人嘉言』中學到的。記得立青文教基金會印行的《歷代名人嘉言錄》送給合亞達的數量有限,而自己又很喜歡這本書,就拿去街上複印,化去了近半個月的工資。一些嘉言在改變著我的人生。

董事長教會我如何學習管理,如何執行管理。董事長在合亞達視察時,在與當時的縣領導和公司經理們談話過程中,提出"數目據管理"的概念,至今仍深深地留在我的腦海中,也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我以後的工作。我本身是學數學的,對數位比較敏感,而董事長把數位上升到管理的層面,讓我看到了所學專業的價值和作用。

董事長守時、準確、節儉的印象歷歷在目。在合亞達視察期間,當隨行人員問他返回西安時間時,董事長說休息5分鐘出發。5分鐘後董事長準時提醒大家該出發了。在中午吃飯時,他堅持要和員工一起就餐,就坐在現在餐廳西邊中間的位置上。我清楚地記得,董事長在得知午飯有水餃、饅頭、炒菜時,說出了自己的午餐:5個水餃、半個饅頭、一碟炒白菜。董事長用完水餃和饅頭,剩下一點白菜,他還問剩下的菜怎麼辦。

董事長是愛合亞達的。當他在隨行人員和合亞達經理們陪同下視察完工廠之後,又獨自一人拿著非常小巧的相機,返回工廠拍個不停,董事長是想把合亞達的一切留在心中。

我相信,董事長在天之靈一定還牽挂著遠在大西北的合亞達,董事長一定在祝福著這個遭遇坎坷的"兒女"健康成長,董事長一定希望合亞達能夠象他當初鞭策那樣永續經營。

記住董事長的希望和苦心吧,再不要辜負董事長了,讓他老人家安息吧!這也是全體合亞達員工的心願。

懷念衣爺爺 / by 衣翠玲

亞化上海

光陰似箭,時光飛逝。轉眼間,七、八個春秋已過。很偶然的一天,我很幸運的遇到了衣爺爺,他那慈祥和藹的面容,讓我永久不能忘懷。看到他那回家而焦急的眼神,我真正的理解到落葉歸根的意思,即使走的再遠,終究還是要回家。當時衣爺爺問我回家的路,我感到了他的平易近人,毫不猶豫的告訴他,當時他歸心似箭,感受到了榮歸故里的感覺。

衣爺爺為我們村莊做了好多好事,為我們建起了大橋,為我們修了公路,提供了好多方便,他還資助了學校,挽回了很多臨近失學的兒童。我們永遠忘不了衣爺爺的恩情,大橋與公路使我們走上了幸福之路,更使我們上學方便多了,再也不用水裡來、冰裡去,我們全村人都很感謝他。

我們是衣爺爺老家來的山東人,分別叫衣翠玲、衣雲琛、衣偉丹、衣美娟、衣偉偉,都是受到衣爺爺的恩惠到上海來發展的,還出錢讓我們繼續讀書,也十分感謝徐總經理給我們安排的工作,我們都很高興。

當聽到衣爺爺去世的消息,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們會努力做事,不辜負衣爺爺的期望,努力工作,認真做好"勤奮、合作、進步、愉快"。

縱然有萬般的不捨,但衣爺爺還是離我們走了,我們很傷心,不捨得讓他走,在我們每一個人的心裡,他永遠是我們的好爺爺,他在我們心裡的地位是無人能取代的。

最後,懷著我們感激與不捨的心情,祈禱衣爺爺安息到另一個國度。

悼念衣復恩將軍逝世五周年 / by 李崇善

《中華民國的空軍》2010年5月號 第840期 / 感謝李崇善先生提供

時光飛逝

衣復恩將軍於民國九十四(二〇〇五)年四月九日清晨六時,完成他終身奉獻的光榮旅程,與世長辭!

他把一生大部分的精力,盡瘁空軍,效忠國家!退役後又接辦「亞洲化學」公司,開發科技,貢獻社會。更設立「立青文教基金」,培育青少年學子。在他九十年的光華歲月裡,不曾休息,一直在勤奮學習、忙碌規劃、承擔重任、照顧部屬、親身體驗了各式各樣的工作壓力下,遍歷甜酸苦辣,勇往直前的不停奔馳,雖然多采多姿,功在黨團,卻讓自己終生勞累!如今他真正的休息了!無憂無慮的長眠在天國,已屆滿五周年。

飛越大西洋

衣復恩將軍在民國三十一(一九四二)年,在國際航空史上,獲得偉大成就!為「中國人」爭取了榮譽,為國家爭得了尊嚴! 當年美國政府,不僅同意由衣復恩將軍(彼時是尉級軍官)完成C-47機「飛行訓練」及「天文航行訓練」,更史無前例的提供一組「美國」空勤機組員,由衣復恩擔任機長,共同駕駛一架C-47型機,由美國佛羅里達州,經過波多黎各、南美洲圭亞那、巴西、非洲象牙海岸、迦納、北非洲的蘇丹、亞洲的阿拉伯半島亞丁、巴基斯坦的喀拉蚩、印度的加爾各答,越過駝峰,最後到達我國雲南昆明,完成他飛越大西洋的壯舉!受到各個國家、各界人士的一致推崇!

整個航程,自民國三十一年十二月十日至二十四日,合計為十五天,飛行時數是九十九個小時!這是件驚天動地的大新聞!這是件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尤其是在當年對日抗戰的艱苦歲月中,給予國人無比的興奮與鼓勵!也獲得了國際間的一致讚揚!在整個航程中,克服了氣候變化、機件故障、油料補充、機員健康、站場簡陋,以及想不到的突發情況,可算是歷盡艱辛,但是年輕的衣復恩,運用智、仁、勇,達成了國家使命!圓滿的完成了為國爭光的航空壯舉!

護衛領袖播遷臺灣

衣復恩將軍自民國三十二(一九四三)年至民國四十一(一九五二)年的十年期間,一直擔任先總統  蔣公的座機機長。曾經使用過C-47美齡號及C-54中美號兩型座機。遍飛中國大陸各大城市及地區,以及亞洲韓國、菲律賓等地,盡忠職守,圓滿達成任務。特別是在大陸戰事失利,兵荒馬亂,情勢危急的時候,臨危不亂,安全飛行於各戰場,最後脫離險境,例如:民國三十八(一九四九)年十一月二十九日的飛離重慶,民國三十八(一九四九)年十二月十日的飛離成都,都是在市面秩序混亂,戰火逼近之危急時刻,掌握先機,起飛升空,安然達成護衛領袖之艱鉅任務!其忠於領袖,效命國家之精神,足資傳承後世,列為軍人典範!

主持特種部隊

民國四十四(一九五五)年,衣復恩將軍(當時是空軍上校)奉命出掌空軍總司令部情報署署長職務,接管三十四中隊(黑蝙蝠中隊),民國四十九(一九六○)年組建三十五中隊(黑貓中隊),承擔自由世界圍堵「共產主義」擴張的戰略偵察任務,表現出驚人才幹獲得豐碩成果,提高我國在世界上的國際地位!闕功至偉,不容忽視!

空軍三十四中隊(黑蝙蝠中隊),負責低空戰略電子偵察,三十五中隊(黑貓中隊),負責高空戰略照相偵察。這些珍貴情報資料,對當年以「反共抗俄」及「反攻大陸」為國家政策的我國,以及自由世界圍堵「共產主義」擴張的美國,均屬極端重要!其軍事價值在彼時確屬無法估計!

筆者自民國四十五年,就服務於情報署轄下之「技術研究組」,在各式各樣的聚會場合中,曾經多次聆聽衣將軍訓示,但是在部隊管理層次上,我沒有與衣將軍直接談話的必要與機會。我的「意見」、「報告」,全是經過我的業務主管層轉至中隊的作戰主管,再報告副隊長、隊長後,如果被認為有價值時,才能以中隊名義轉呈到情報署的「特別作業室」再予過濾後,才能轉呈到情報署署長的辦公桌上。所以,署長幾乎沒有機會認識我!但是做為部屬的我,卻是千真萬確的認識他!永遠的記得他!

董事長召見

民國六十三(一九七四)年,筆者奉派國防部中山科學研究院第一研究所,擔任「助理工程師」職務時,服務於亞洲化學公司的老同事楊建法先生忽然來找我,他說:「衣董事長常常提起三十四中隊的一批電子工程人員,技術優異,績效極佳,中隊解散後,公家怎麼安排了他們?如今這些人員出路如何?讓董事長時常關心,念念不忘!」楊建法先生希望我能抽空前往亞洲化學公司一趟,拜訪衣董事長,面報情況,以釋懸掛。我立即答應,並請楊君先向董事長報告獲准後,當立刻前往拜謁。

兩週後,筆者休假一天,穿著整潔,整理儀容,前往臺北市南京東路的亞洲化學公司,於約見之時問內,拜謁老長官衣董事長。我敬禮報名後,董事長對我仔細端詳,拾起回憶後,似有所悟,面帶笑容的說:「原來你叫李崇善,面相似有記憶!非常歡迎你能來看我。」於是大家坐下來,輕鬆聊天,我便把當年隊上地勤電子工作同仁的現實狀況逐一報告。衣董事長聽後,頗感滿意,並誠摯關懷的指示我說:「如果還有那位同仁,失業在家,生活困難時,我們要設法提供工作,為他們解決問題,我們有飯吃,一定要他們也有飯吃!」這段話語,讓我從心底裡產生無限溫馨,衣董事長的仁慈關愛,至大至善,令筆者永難忘懷!衣董事長對舊屬同仁的關愛,我曾經利用三次隊員聚會時機,向出席同仁大聲講述,讓大家都驕傲的以擁有如此慈愛的長官為榮!

一九九九年中美戰友團圓在臺北

一九九八年,為接待前服務於三十四中隊的美方戰友,來臺團聚的三次籌備會議中,筆者被列為籌備委員之一,與擔任主席的衣董事長頻頻聚會,發言討論,從此衣董事長對筆者才有些印象,此後衣董事長便能直接喊出筆者名字,並且直接分配工作,相處愉快!我也排除了當年見長官就害怕的心理壓力,並且更能體會到衣董事長的處事縝密、慈悲心腸以及積極工作的旺盛精神!

一九九九年十月,「三十四中隊中美戰友團圓在臺北」的十天活動中,衣董事長全程參與,他非常重視這次難得的「國際友情」。也讓來臺出席團圓活動的三十多位美方友人,深受感動,一致認為是他們此生中最愉快的美滿旅行!衣董事長以平民身分,為國家從事國民外交活動,胸襟偉大,風度高雅,不辭辛勞,令人欽敬!每思及此,無限感佩!

雅命難違

在民國九十二(二〇〇三)年及九十三(二〇〇四)年之三十四中隊隊友聚餐時,衣董事長均曾語重心長的談及:「三十四中隊當年的英勇報國,奮不顧身的犧牲精神,非常可貴!此一英烈事蹟,必須要盡早公諸世人」。又說:「因為已事隔四十多年,老一代的同仁逐漸凋謝,那些英烈事蹟恐會永沉海底!將使我們終身遺憾,愧對他們!盼同仁們盡量以自己記憶所及,執筆為文,以記錄下這段恐遭遺失的真實事蹟。」筆者秉承雅命,不揣冒昧,利用市面公開之兩岸資料,配合自己記憶,拙筆粗文,已先後在三種月刊上,刊出短文,前後達三十二篇,以應衣董事長當年之雅命!

揭開神祕外衣

民國九十六(二〇〇七)年六月五日,國立清華大學在龍應台教授主持下,成功的舉辦了「黑蝙蝠在新竹--向勇敢的人致敬」晚會,揭開了五十年前黑蝙蝠活動的神祕外衣,其主要目的是:「曾經發生在新竹地區為國犧牲的英勇事蹟,絕不容許被後人們埋沒忘記!因為黑蝙蝠英雄事蹟,是培育下一代熱愛國家的實體範例,一定要由新一代的年輕人,傳承下去!」此一晚會鼓勵了新竹地區的熱血青年,他們自動自發,負起責任,心甘情願的承擔了此一傳承大無畏精神的歷史重擔!

這是衣董事長在世時的殷切希望!也是衣將軍一直念念不忘,為他那些為國犧牲的戰友們討還應得之公道!因為大多數的遺族子弟們,在事發當年,均為繈褓幼童,對他們的父兄是如何犧牲的?犧牲在甚麼地方?為什麼會犧牲?迄今仍是一無所知!深盼能在已經超過半個世紀之時間,事過境遷,老一代尚未完全凋謝之前,及早公布事實,好讓遺族子女們,能夠勇敢又榮譽的接受事實瞭解真相,以父兄為傲,以犧牲為榮,方始符合人倫之常!可惜衣將軍已先兩年與世長辭,末及親見此一「致敬晚會」之成效!走筆至此,不由得讓筆者再一次向龍應台教授申致誠懇敬意及無限感謝!

足堪告慰

民國九十八(二〇〇九)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新竹市黑蝙蝠中隊文物陳列館」在新竹市長林政則先生的主持下,正式揭幕啟用。並蒙國防部高華柱部長、參謀總長林鎮夷一級上將、空軍司令雷玉其上將等高級長官,親臨祝賀,使黑蝙蝠中隊之英勇事蹟,以民問歷史文化之姿態呈現,公諸於世!讓黑蝙蝠之英勇光輝公開的傳揚出來!

新竹市長林政則先生為黑蝙蝠中隊鄭重又真實的揭開了多年神祕外衣,讓黑蝙蝠英雄們的大無畏犧牲精神,得以成為典範,傳承後世!特向當年關心部屬,念念不忘黑蝙蝠英勇事蹟的衣董事長默告:在您安息天國的五年之後,總算達成了心願!光明圓滿的做到了!請您釋放胸懷,安心的瞑目九泉吧!

衣將軍個性豁達,處事明快,熱愛真理,篤信基督,他知道卸下世上的勞苦重擔後,必將去到一個更美好的家鄉,享受真正的安寧!終於在他們夫婦結婚六十五周年紀念日的清晨,含笑九泉,魂歸天國!安息主懷!

無限追思

衣將軍忠於國家,盡瘁空軍,體念部屬,熱愛家庭,旺盛的精神,永不休止的奮鬥毅力,足資為後進者模範典型!我們永遠懷念他!在這悼念衣將軍逝世五周年紀念的時刻,讓我們以虔誠的心靈,共同追思,共同默哀,共同祈禱衣將軍在天國裡永享安樂,永享太平!